心是如何“造”現象世界的
《一切唯心造》 燃燈
前面我們已經講過,當根、境、識三者相結合時,我們才開始認識宇宙萬有。而三者中“心”最重要。因為只有用我們一顆純淨的心才能真正了知真實世界,它是獨立存在的,語言文字是無法描述它。用禪宗的話講,“心行處滅,言語道斷”。可惜我們的這顆心如同純淨的水,很容易受染汙。
水本來是純淨的,如果放入紅的顏色,人們稱之為紅水;如果放入黑的顏色,人們稱之為黑水;如果放入綠的顏色,人們稱之為綠水。如果用它來洗碗,人們稱之為洗碗水;如果用它來泡茶,人們稱之為茶水;如果用水供佛並念大悲咒,人們稱之為大悲水。同樣,我們的心本來是清淨的,如果被貪染汙,人們稱之為貪心;如果被嗔染汙,人們稱之為嗔恨心,如果被癡染汙,人們稱之為愚癡心;當我們高興時,我們便擁有一顆高興之心,當我們幫助別人時,我們便擁有一顆善良之心。當我們在清水中放入一顆寶石時,我們一目了然,看得清清楚楚; 如果我們把寶石放入紅水中,寶石看起來便變成了紅寶石;如果把它放入渾水中,寶石看來起便模糊不清;如果把寶石放入黑水中,我們根本就無法看到寶石!同樣當我們的心被這些煩惱染汙後,便無法看清楚事物的真面目。即使在同一種情況之下,依據心受煩惱污染程度的不同,各人反應出來的現象世界因此亦各不相同。譬如,同樣是清風明月,在人心情好時,覺得特別的美好,自然發出“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之讚歎;然而在客途的憂愁人眼中,淩晨的明月便會令他發出“江楓漁火對愁眠”之感歎;在遊子眼中,一輪明月又能引起他思鄉之情:“床頭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再如,同樣是晚霞,在人心情好時,它便會有“落霞興孤鷺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之讚美;而在愁人眼中,卻會發出迥然不同之感歎:“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至於“明月”與“黃昏”之本來面目為何物?煩惱眾生則無法領悟。
所以當我們的心被貪、嗔、癡等煩惱染汙後,就好像自己給自己築了一道圍牆,使得我們不能看清楚牆外事物的本來面目,從此以後,我們便無法了知真實世界。其必然結果是當我們這顆心和真實世界相接觸時,由於貪嗔癡等自私的觀點的影響,產生種種分別,因而創造了一個與本體世界面貌全非、顛倒夢想、虛幻不實的現象世界,這就是“一切唯心造”之本意。
我們的心所造之現象世界可分為物質世界和有情世界,有情世界又可分為動物界和人類。因此我們將從三個方面探討我們的心是如何“造”這個現象世界的。
(一)物質世界
科學家講,地球的壽命已有四十六億歲,而人類的出現也只是幾百萬年前的事兒。當人類還未出現之前,地球應該是一個整體,可是當人類出現之後,由於我們的分別心,把原本是一個整體的世界分成形形色色的國家、地區、省、市、縣、鄉以至每一戶家庭;甚至在小得可憐的家中,又把它瓜分成自己的勢力範圍──我的房間、你的房間、臥室、客廳等等,地球因此被瓜分得七零八落。所有這一切都是人心所“造”出來的。
物體本來是中性的,各有其功用,無所謂好與壞,貴與賤,蘿蔔不會羡慕白菜,芍藥不會羡慕牡丹,它們各有各的妙處。而然由於人類的貪婪,經過人心反應出來的現象世界與世界的本體迥然不同,中性的物體也變成了有貴賤之分。譬如石頭和空氣,本來有各自的功用,無有高低之分,但人類從自己功利的角度把物質世界重新劃分,重黃金而輕空氣。如果從人類生命有用的角度來講,空氣應該比黃金更重要,人一輩子沒有黃金絕無生命之憂,然而人不能一刻沒有空氣,否則就有生命之憂!為甚麼人們仍然重黃金而輕空氣呢?就因為物以罕為貴,人心在作怪。
再如金錢,古代人類以物換物,後來發展成以貝殼換物,今天人們普遍使用紙幣,便認為它很有價值。工作一個星期只能換取兩三張紙幣。其實這兩三張紙本身的價值極微,只因人心認為它們是錢,給予這幾張紙特殊的價值觀。然後把它們存入銀行,看到銀行存款不斷增加便開心。其實存款的人是自己騙自己歡喜,突然一病不起,他滿腦子的全是些空洞的存款數子,其他甚麼也帶不走,真正受益的是用那些利用他的錢投資享樂的大老闆!
由此可見,物質世界是我們的心造出來的,它是虛幻不實的,而無知的人們非常固執其為實有,因此為物所累,痛苦不堪!
我有一位朋友,存了好多年的錢,才買了一輛平治車子,他很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寶貝,於是給自己訂了幾條規矩:出大太陽時不能開車,下兩的天氣不能開新車,路面不平整的地方不能開新車,太窄的小巷裡不能開車進去,也不借給任何人開!回家後,先用濕布擦拭乾淨,再用幹布抹幹濕氣。由於他也不讓他的妻子使用這輛車,所以他的妻子深表不滿,時常跟他鬧彆扭,偶爾還諷刺幾句,“車子是你的大老婆,我是你的小老婆,你讓車子給你做飯去。”可憐的這位朋友在沒有車子時還是一個自由人,有了車子之後,給自己找了個主人,自己成了名符其實的奴隸。日常生活中,不少人對身外之物看不開,放不下,年輕時為升學功名所苦,成家後為住房、車子、事業而奔波;中年時為養家活口所累,一輩子為身外之物所累,實在既可憐又可歎!
(二)動物界
人類出現之前,動物便在地球上生存了幾億年。它們自己按照自己的規律生存著。可是人類出現之後,不但給這些動物貼了標籤,取了名字,而且還根據人的喜好給它們定了性──害蟲或益蟲。
譬如蚊子在恐龍生存的年代(中生代),便已存在,人類一出現,從自私的角度出發,便給它們定了性,為四害之一(其餘三個為蒼繩、老鼠和臭蟲)。如果蚊子咬我們一口,一巴掌便送了它的命,打得心安理得,一點也不感到內疚,而且還加上一條罪名──害蟲。
如果蚊子到地藏菩薩前和人類打官司,輸家一定是人類。蚊子控訴人類:“人類無情的謀殺了我。”人類辯護道:“因為蚊子咬了我一口。”地藏菩薩一定會判人類不對:蚊子咬你一口固然不對,但你要了它的命也太過份。如果從宇宙大家庭來講,蚊子和人類都是大家庭的一員,都應有各自生存的空間。
再如,一提到蒼蠅,人人都說可惡,通常都會帶給人污穢的感覺,我們噁心之時便說,“如同吞下一蒼蠅”,這是因為它能傳染霍亂、傷寒等多種疾病。所以“蒼蠅可惡”便成為千古定論。然而大家細想一下,蒼蠅可惡與否,誰訂的標準?其實也是我們人類訂出來的。從我們人類自私的角度講,因為蒼蠅對人有害,所以我們說它可惡。其實公平地講,蒼蠅本身並沒有可惡與不可惡之分。近代大文學家周作人曾引經據典,說蒼蠅本來並不令人討厭,在希臘神話中,蒼蠅本來是一個處女,名叫黟亞(Muia),很是美麗,不過太喜歡說話。她也愛那月神的情人恩迭盎(Endymion),當他睡著時,她總還是和她講話或唱歌,使他不能安息,因此月神發怒,把她變成蒼蠅。日本有一位詩人小林一茶,曾經作過一首俳句:“不要打哪,蒼蠅搓他的手,搓他的腳呢。”
所以從人類的角度講,當人類的心與動物世界相接觸時,我們人類所認為的動物世界與真正的動物世界相距甚遠,換而言之,我們人類的一顆心在真實的動物世界的基礎之上造出了一個虛而不實的動物世界,“執為實有”。
(三)人類
談到人類本身,生命輪回唯一無明妄心所起。這在十二緣起中講得很清楚。
1 無明:即指人心原本很單純,但一念無明心妄動,而使我們清淨的心受到染汙,這是生死之根本。
2 行 :由於我們的無知,身口意造善惡業,而招感來世之果報。
3 識:第八阿賴耶識進入母體,這標誌著新的生命之開始。
4 名色:在胎內四周時的精神和物質的胞胎。
5 六入:胎內五七日至出胎之間的分位,六根:(眼耳鼻舌身意)漸漸長成。
6 觸:出胎後由根、境、識三者和合而生起之觸。
7 受:由於觸而有三種感受:苦、樂、舍受。
8 愛:好的感受就生起貪愛之心。
9 取:貪愛的結果就想佔有,由此而造種種業。
10 有:身口意所造之種種善惡之業引發後有之苦果。
11 生:由於現有的愛取有三支而造業,成為來世投胎之因。
12老死:由此生死輪於三界,永無了期。
由此可見,有情之所以在三界中輪迥不息,永無了期,就是我們的一念無明心起,又在貪嗔癡等煩惱心的推動下而輪迥不止。即使在現世,我們的心由於被貪嗔癡煩惱所染汙,當根、境、識相結合時,以自我為中心,產生種種顛倒夢想,造出了一個現象世界。由於我們的心被貪嗔癡等煩惱所染汙的程度不同,我們所認識的現象世界也就千差萬別。
所以佛教講一人一世界,其意為我們每一個人的心都造出了一個自己的現象世界。所以不同的人,對同一件事物有不同的看法。例如有人認為辣椒是個好東西,因此吃得很香,但也有人提到辣椒就皺起眉頭,叫他吃辣椒簡直是在受苦刑。
宇宙萬有本來是沒有名字的,人們為了方便起見,給了不同形態的物體不同的名稱,其實都是假名。譬如人類造出了東西南北上下左右等方位來,其實都是虛幻不實的,凡人不識,便執著他們為實有,由此起惑造業,六道輪回,永無了期。在日常生活中人們又創造了很多的名相,然後執著於這些名相為實有。
今年春節前,我給某宗教局寫了一張賀年卡,賀年卡的抬頭如下:
尊敬的某局長、某副局長台鑒。不久收到一位朋友的來信,提醒我寫信抬頭時一定要小心,千萬不要把“副”字寫上去,即使他是副局長,否則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讀完信後,我一邊感謝那位好心的朋友的提醒,同時也令我感慨萬分。通過這件例子,我們可以看出,一般人對於人的名稱、稱呼、官銜是何等的執著,認為這些都是真實不虛的,不能叫錯,否則便會有麻煩。其實所有這些人名、官銜都是人心所造出來的,都是虛幻不實的。
譬如我們以果蘭居士打譬喻。她的祖母稱她為孫女,她的母親稱她為女兒,她的先生稱她為太太,她的子女稱她為母親,她的孫子稱她為祖母。同樣是一個人,她同時既可以做女兒,又可以做母親;她同時既可以稱為祖母,又可以稱做為孫女。果蘭到底是何許人也?其實祖母、母親、女兒和太太都是假名,是我們人類染汙的心所造出來的。
同樣世界上所謂的主席、總統、總理、大臣、經理、教授等等都是我們人類的心造出來的!它們不可能是永恆不變的,隨時都發生變化。世人不知,執著於這些東西為實有而拼命地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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