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苦樂為道

第三世多珠千仁波切　　　　　　　

吉美丹悲甯瑪　連德禮譯

禮敬具大悲心者

　　他因別人的快樂而快樂
　　亦因別人的痛苦而痛苦
　　他已成就大悲心的品質
　　全然置己身苦樂於度外

　　在此，我將敘述轉苦樂為道之要旨。這是在此世上最為無價之珍寶，亦是心靈生活上的有效工具。

　　一、轉苦為道之方

　　（甲）依世俗諦轉苦為道

　　當人或非人加諸痛苦于您時，如果您的心習慣於將此遭遇視為痛苦或逆境時，那麼即使是一件小小的挫折亦將帶給您極大的心靈痛苦，而快樂將沒有機會生起。如果您不瞭解此咎原來自自心之經驗或捏造而只一味的責怪外境，則永無止境如憎苦之火焰將會增長，這就稱為“有的外表皆以敵人的形式展現”。

　　您必須徹底地瞭解到，末劫眾生之所以因逆境而痛苦之主因，源於他們的分別心。所以，在諸困境如敵人、疾病、非人的損惱中不被擊潰，並不意味著您必須將之驅離，使之不再發生。而是在菩提道上，它們不再成為障礙。為了成功地轉痛苦為道，您可運用兩種方法來訓練自己。

　　（一）拒絕只要順境不要逆境的心態

　　不斷地要培養一種信念：將逆境或痛苦視為全無利益而不安、憂慮、感到厭惡將是無益且有害的。不斷地要有堅強的決心，這麼想：“從現在開始，無論遭受任何痛苦，我都不會感到憂慮不安。”且從此累積經驗。

　　１．將逆境視為不利的是無用的。

　　如果您能解決痛苦，那麼您並不需要不快樂。如果您沒有解決之方，您不快樂亦不會帶給您任何利益。

　　２．將逆境視為不利會帶給您很大的損害。

　　如果您不覺得憂惱，則您的心力將足以使您輕易地承受較大的傷害，他們會像棉花般輕淡而無實質。如果您憂惱，則即使是微小的傷害也會變得無法忍受。

　　例如，當您懷念一位佳人時，即使您想免於欲望纏身，您終將欲火自焚。相同地，如您集中注意力於傷害之痛苦特質時，您將無法忍受它。故在“關閉攀緣心之門的教示”中談到，您的心不應執著在痛苦的負面特質上，而應串習於保持心

　　平常的狀態（-Nal-Dubzhag）及其本然的面目。

　　（二）發展出面對逆境時保持快樂的態度

　　這是一種將逆境視為菩提道支助而轉為欣悅的練習，當痛苦生起時，您必須依據您的心力將之轉為功德之行。否則，如您只是理論上的瞭解，您會這樣想：“如我有某種巧妙的技巧可將此痛苦轉為這種或那種利益”，那將使您永遠無法達成目標，因為，如所說的：“這目標比天空到地面之距離還遠”。

　　１．將痛苦視為脫離輪回的訓練

　　應這麼想：“只要我還無力的在三界之內輪回，痛苦的生起並非是件不可理喻之事，因它起因於我流浪三界的本質。”由此，生起對三界的厭離而這麼想：如我在三善道的一點點痛苦都不能忍受，那我怎能忍受三惡道的痛苦呢？噯呀！這輪回真是無盡痛苦的深淵呀！”用這種思惟，轉心求解脫。

　　２．運用痛苦作為皈依三寶的訓練

　　生起堅強的信念來皈依三寶並這麼想：“這三寶是有情無數受生中各種恐懼的唯一佑護所。從今天起，我將永遠依靠三寶，永不放棄。”

　　３．運用痛苦作為降伏我慢的訓練

　　自傲或輕視他人是與累積功德不相容的。瞭解到自己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及尚未脫離三界的牢獄，將可消除您傲慢的態度。

　　４．將接受痛苦當作淨化惡業的方法

　　仔細地這麼想：“現在我受的痛苦及其他更多更钜的痛苦，都是惡業導致的結果。”並以下列四種方向來思惟：

　　1.業果決定

　　2.業果增廣的傾向

　　3.不作者不受　

　　4.業果不失

　　同時，您應這麼想：“如果我不想要苦果，就應放棄苦因，那就是惡行。”並以四力懺悔，不造次。

　　５．將接受痛苦當作培養善法欲的一種訓練

　　仔細地這麼想：“如果我希望獲得快樂痛苦的相反，我應去種善因。那就是善行。”並用各種方法去力行。

　　６．將接受痛苦當作是培養悲心的一種訓練

　　想一想其他生命，他們也承受，即使不更多，和您一般的痛苦。如果他們能遠離這些痛苦，那將是多麼快樂的一件事情呀！用這種思惟方式，您將可瞭解到練習慈愛的方法，那就是去幫助那些失去快樂的人。

　　７．將接受痛苦當作是培養“愛他勝自”的一種訓練

　　這麼想：“我之所以受到痛苦，無法從痛苦中解脫，是因無始劫來隻關心自己的緣故。現在，我要練習愛護他人，這是功德與快樂的泉源！”

　　結論

　　當您真正面對逆境時才練習ⅸ轉苦為道ⅹ將是十分困難的。所以事先將此珍貴的訓練思惟熟悉是十分重要的。如您運用已有相當經驗的訓練，那結果將有顯著的不同。

　　再者，光只將痛苦轉為積功累德之行是不夠的。您必須瞭解到痛苦已轉化成道業的展現，且您的瞭解將帶給您一種強烈又安寧的喜悅之流。

　　在利用前面所談的方法來訓練時，必須這麼想：“就像是以前我所遭受的痛苦能帶給我三界的快樂如三善道及解脫樂等，這些都是不容易得到的。同樣地，我現在所遭受的種種痛苦也將助我達成相同的結果。所以，即使我的痛苦是如此艱钜，那都是合理且可接受的，就像是辣甜的食物一般，愈吃愈好吃！”如此不斷的思惟以學習悅樂的經驗，用這種方式來訓練，則豐富的，難以抗拒的內心悅樂之源將使感官所受之痛苦變得微不足道。故以忍辱克服疾病者，都具有不為痛苦所困擾之心靈。同理，那些能克服敵人及非人之困擾者亦真有此種特質。

　　如上所述，更正不喜歡痛苦的思惟是轉苦為道的基礎。因為，當您的心被干擾及您的勇氣因焦慮而喪失時，您將無法轉苦為道。

　　同時，藉由“轉苦為道”的訓練亦可增進面對痛苦而將之轉化為悅樂的能力，因為，當您因痛苦而增長您的功德時，您將變得更有勇氣且內心更加安樂。

　　據說，如果您慢慢地經由小痛苦而訓練自己，您終將輕易地將钜苦轉化為道。所以，根據這個指示，您應逐漸地訓練自己，因為，如您強要轉化超過您心力的痛苦為道，您將很難累積經驗。

　　在禪坐的期間，您應向三寶祈求您能轉苦為道，直至您的心力增長，您應向三寶及非人祈求：“為了我能在此訓練中獲得功德之增長，請給予我逆境。”您必須在任何場合均能保持悅樂的自信。

　　當您初次學習這種法門時，能儘量遠離世俗的欲樂是很重要的。因為在世俗欲樂中，您的朋友如問您：“您怎麼能忍受這種痛苦及輕視呢？”那時您可能變得很脆弱。各種敵人、親戚及財富會帶給您各種憂慮而擾亂您的心，養成不好的習性，還有其他誘人的外境會擊敗您的心。獨居，遠離誘人的干擾，您的心會變得清晰，您將更容易集中心力，從事這種功德之行。基於相同的理由，即使是“覺”的修行者，當他在禪修中踐踏或控制痛苦時，他首先也避免在世俗有害的娛樂或惡行中練習。相反地，他是在有神鬼幽靈出現之孤墓中進行。

　　簡言之，您必須預防不喜歡內在疾病、外在敵人、魔鬼精靈的態度及不安詳的囗業生起。除了要對不幸及痛苦無動於衷外，您甚至要從生命的種種起伏中獲得安樂。您必須習慣於生起喜歡它們的覺受，為了達到這個目的，您必須停止視逆境為負面的看法，而盡各種可能的努力視它們為有價值的。因為外境是否帶給您快樂，完全決定於您是從那種角度來詮釋它們。例如，人們如慣於視世俗欲樂為過失，則當其隨從人員及財富增加時，人們對它們的厭離也會增加。相反地，如一個人視世俗之追求為有利的，那麼這將趨使他更進一步的追求世俗的欲樂。

　　利用這種方式來訓練自己，您的心將變得十分柔軟，您的態度與心胸會變得很寬廣。當您不為痛苦而憂慮時，不僅其他痛苦會像敵人的武器從手中落下般消失，甚而其他負面的力量諸如疾病等亦會自動不見。誠如過去諸佛所說：不對任何事情不高興或不滿，則您的心將不受干擾，當您的心不受干擾時，您的能量便不會受到干擾，而身體的各種元素也因此不受干擾。屆時，您的心將可保持平靜，悅樂將源源不絕的自心境中自然產生。

　　他們也說，就像鳥可很輕鬆容易地傷害背部受傷之馬及騾子，非人或負面的力量也很容易找到機會來傷害內心恐懼的人，但如要傷害心性穩定、堅強的人將很困難。

　　有智識者瞭解到所有的快樂及痛苦皆源於心，故從心的本身中尋找快樂。因他們已瞭解到快樂之因就在我們自己身上，故不向外境尋求快樂。基於這種了悟，無論是從人身或物質世界所帶來的任何苦惱，都不能傷害我們。這種心力在我們死亡時亦跟著我們。我們將可在任何苦惱下都能免於為外境所控制。有一種“以悅樂擊敗一切負面因素”的菩薩三摩地，即是用這種方法修成的。愚笨的人不在自心上用功夫，卻冀望以追求外在的事物來獲得快樂。但是無論外在事物的大小，它們總是帶給追逐者沮喪的結果，諸如或者沒達到，無法與它們結交；或者無法保持平衡。對於這些愚笨的人，有句諺語說得好：“控制在他人手上，就像是頭髮纏在樹枝上一般。”

　　敵人及強盜將輕而易舉的傷害那些愚笨的人，即使是一丁點的評語也能將快樂自他們心中驅離。他們的快樂是如此的不可信賴，就像是烏鴉在哺育小的布穀鳥一般，無論這烏鴉再如何哺育，這小的布穀鳥亦不可能成為小烏鴉。

　　此心要教授是百種重要奧義的精華，還有其他多種教授，諸如如何運用頭陀行以修道，或如何轉疾病及負面影響力為道，但是我在這裡所介紹的法門，是根據寂天菩薩及他的教義淵博的弟子的教授，以淺顯易懂的方式寫成的。

　　（乙）依勝義諦轉苦為道

　　這種方法乃是將您的心安于無上祥和的空性上，在此這些逆境乃至它們的名言都不見蹤跡，或是用思辯諸如“用離四不的智慧觀照現象的生起”的方式來對治。

　　即使是在下座的期間，您亦應用視逆境為虛幻的，僅有名言的，而非像以前為恐懼或脅迫所苦般地去克服它們。

　　二、轉樂為道之方

　　如您在不知不覺中耽迷於順境中，您將會變得自傲、自滿，而這些將成為您成正覺的障礙。然而，不為順境所轉是不容易做到之事，誠如發當巴所說：“人們可忍受巨大的痛苦，卻耐不住一丁點的快樂。”，因此，應思惟各種順境及其來源都是無常且充滿痛苦的，嘗試去發展出對它們的厭離心且謹言慎行。

　　再者，您應該這麼想：所有的財富及快樂都是沒有實質利益的，且隱藏著苦因。雖然如此，但有些快樂仍是有它的價值的，如同佛說：“如果一個人的自由為痛苦所拘，欲成正覺將是一件很難之事：但一個人如果身心安樂，則欲開悟並非難事。

　　能在順境中修習佛法是件幸運之事，現在我必須以快樂來購買法義，且從法義中，我的快樂將不斷地生起。我必須使此兩者彼此相依增長。否則，就像是煮沸的水置於木鍋中，終無實義。您必須以此兩者結合的方式以達成您一生中最重要的目標。

　　如果您很快樂但無法認知到此點，則您的快樂無法成為您修法的教材。如此，您的寶貴人身將在期望外在的快樂中虛度。您應運用以上適當的方法來訓練自己而獲得滿足的悅樂。

　　當然，還有其他方法可轉樂為道，諸如發心及皈依等，但現在這些教授已足夠了。再者，為了使您能如在痛苦的情況般轉樂為道，您應獨居以懺悔、積資。

　　結論

　　如果您因逆境所遭受的痛苦而無法修習佛法，或因順境而快樂得無法修習佛法，那麼您將永遠沒有機會修習佛法。所以您在修習佛法時沒有比這個訓練更重要的。

　　如果您接受這個訓練，則無論您在何方，在關房或城市；無論是與何人交往，好的或是壞的；無論處於何種地位，富或窮，快樂或痛苦；無論是聽到何種評語，是贊或毀，您都不再害怕它們能傷得了您。所以這種訓練被稱為“獅子般的訓練”。

　　屆時，您的心將是安逸而輕鬆的，您的態度必然純淨，您最後的成就也必定是卓越的，即使您的肉身是居於穢土，但您的心卻能如淨土中的菩薩般享受不可思議的悅樂。就如同噶當巴喇嘛所說的：如果您能運用此法來訓練自己，則快樂可以獲得控制，痛苦可獲止息。如您獨居，它將成為您憂傷之伴侶，如您有病痛，它將為您療愈。

　　冶金者用不斷熔化金塊及用水洗濯的方式來淨化黃金。修心亦同，如果我們用轉樂為道來增進我們修學佛法的熱忱，及用轉苦為道的方式來淨化我們的心，那麼您將很快且容易地進入三摩地而依此完成您的願望。

　　我可瞭解到這個訓練是圓滿萬德之基～戒律最深奧的教授。因為它使您不執著於快樂，如此出離的特殊戒律基礎便已建立。更由於它使您能免於痛苦之畏懼而使您的律行純潔無瑕。誠如所說的：佈施是戒律的基礎，而忍辱淨化戒律。

　　倘若您依此指示修行，當您證悟更高的境界時，您將瞭解經中所說的：菩薩瞭解一切現象皆如夢似幻（注：與智慧相應），視在輪回中轉世如進入賞心悅目的花園般（注：與悲相應）因此，無論是得或失，榮或辱，都不會陷入情緒的執著或痛苦的危險中。

　　我們可從佛陀的本生事蹟中發現一些實例：

　　在達到究竟證悟前，他棄王位如草芥，在尼連河旁過著刻苦的修持。這顯示出對苦樂平等一味的態度，是他達到究竟證悟所必備的條件。在他達到究竟證悟後，一方面，人間及最高界的天神首領們，向佛陀頂禮並致上他們最高的敬意；另一方面，婆羅門用一百種罪狀詆毀他，其女兒亦用邪淫罪名惡意中傷他，並在阿膩達他城以馬秣為食達三個月等等。然而，面對這些，佛陀既不興奮也不悲傷，就像須彌山般不為所動。這顯示為了利益眾生，發展出苦樂平等一味的態度是必須的。

　　結語

　　這個教授如由那些像噶當巴大師般有“不為痛苦哭泣”及“當快樂生起時能發展出堅定出離心”的人來講授應是適當的。如像我這般的人來教授，我擔心我的舌頭會輕視我。但為了能達成世間八法一味的態度與習慣，我這窮老頭天北甯瑪寫于多鳥林。

　　編按：吉美丹悲寧瑪（1865～1926）是第三世杜竹禪仁波切，為十九世紀末甯瑪巴重要取伏藏者及大修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