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化-超級人類

2012/10/13本網報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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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擁有超越演化極限的本能,科學,就是跨越極限的最好工具。

【撰文/薩波斯基(Robert M. Sapolsky);翻譯/林慧珍】

(照片提供/科學人)

重點提要

■ 我們人類目前面臨的許多挑戰,都是因為我們現居的世界已經與我們祖先在數百萬年前演化時的場景大不相同。

■ 但是,這種差異就是人類獨有的特性造成的結果:我們會驅使自己超越演化的極限。

■ 科學便是人類用來達到拓展身體及心智能力的工具之一。

 

如果你有機會與人類學家一同坐下來談論人類本質,很可能會聽到這個老梗:「嗯,你要知道,人類歷史的99%都是在遼闊的稀樹草原上度過,靠著小規模的狩獵與採集維生。」這是個經典的科學老生常談,也是事實。確實,老祖宗數百萬年的漫長生活促成了我們許多的招牌特徵,例如直立行走與更大的腦。當然,這些超級有用的演化新招是有代價的:雙足站立會背痛;較大又能自省的大腦皮質讓我們產生絕望感。演化往往就是這樣,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我們所創造的這個世界,混雜了這些利弊得失的挑戰(以人類悠久的歷史來說,這也只是最近的事情而已),已經與以往身體與心智所適應的那個世界大不相同。晚餐變得唾手可得(多虧有外送服務),不再需要追逐覓食;登入臉書就能與最親近、最摯愛的人互動,不必一輩子把每天的大部份時間都用來跟他們相處。但是,人類學家用來解釋人類處境的陳腔濫調就到此為止。

 

我們在新時代面臨的處境,已經與人類力圖演化適應的環境大不同,原因是人類有另一個、也可以說是最重要的關鍵特徵:人類有衝動想要超越演化的限制,並發展各種工具使我們更快、更聰明、更長壽。科學就是工具之一,它是一種創新,需要我們打破在石器時代「眼見為憑」的心態,好除掉下一個即將面臨的障礙,可能是流感爆發或是氣候變遷。我們或可稱之為人類的極致表現,是人類精益求精的獨特本能。

 

人類的特異之處

為了解天擇如何把我們塑造為獨特的靈長動物,讓我們回到祖先的稀樹草原。這種開闊的地形,與我們的猿類祖先稱之為家的森林截然不同。稀樹草原的驕陽炙熱無比,營養價值高的蔬果食物也比較少。為了適應這樣的環境,我們的祖先脫去厚重的體毛以保持涼爽;他們不再只吃粗硬的蔬食,也開始吃草食動物的肉,於是臼齒越來越小,如今這些臼齒變得用處不多,表面幾乎沒有研磨功能。

 

同時,為了應付食物短缺,我們祖先的身體逐漸變得極度節能而且善於儲存熱量。現在的我們,繼承了同樣的新陳代謝模式,卻大口吃著漢堡、喝可樂,結果使糖尿病成為世界性的災難。或者試想,在一個難以遇到新病原體帶原者的環境,我們的免疫系統也不會有什麼演進,但如今,如果你在機場某個人身旁打了個噴嚏,不用到第二天,你的鼻病毒可能就散佈到12個不同的時區。

 

人類的行為更有許多特異之處,身為靈長動物,很多方面與魚類或鳥類有極大的不同。例如特別有趣的是,靈長動物一般有兩種截然不同的類型:一種是單一配偶(pair bonding)的物種,也就是雌性與雄性組成穩定、長期的配偶,行一夫一妻制的社會與性關係。一夫一妻制的雄性通常會擔負一些或甚至大多數的育幼工作,而且這些物種的雌性與雄性體型相當,外貌也非常相似,長臂猿與許多南美洲的猴子就是這種模式。另一種「比武式」(tournament)的物種則採取相反策略:雌性負責所有育兒工作,雄性的體型比雌性大得多,而且身上有各種豔麗的炫耀展示,例如華麗又醒目的臉部色彩和有光澤的背部,這些好鬥的雄性把多到離譜的時間花在展示挑釁的姿態。後來,人類出現了,他們在解剖、生理甚至遺傳上的各種手段,既不像傳統的單一配偶制,也不像比武式,而是介於兩者之間的灰色地帶。

 

然而人類也表現了另一種典型的靈長動物行為:我們具備強烈的社會性,社交是我們最高明的智慧。身為靈長動物的我們,有時候可能會困惑於某個複雜的遞移數學難題,但卻能輕易理解如果某甲比某乙優勢,而某乙又比某丙優勢,那麼某丙在遇到某甲時,最好卑躬屈膝。我們能夠領會非常複雜的社交情境,也能理解某個社會規約受到違背(而且察覺某人行騙的敏感度勝過注意到某人特別慷慨)。我們的臉部辨識能力更是所向無敵:人類腦部的梭狀回(fusiform gyrus)甚至還有專門負責顏面辨識的皮質區。

 

高度社會化大腦的天擇優勢很明顯,人類能夠藉此微調我們讀取他人心思的能耐、專精於社會操縱,並熟練地欺騙或吸引可能的配偶與支持者。美國年輕人的社會智力比SAT成績更能準確預測他們成年後在職場上能否成功。

 

事實上,談到靈長動物的社會智力時,人類拔得頭籌。靈長動物演化的社會腦假說,就是建立在各種靈長動物之間,新大腦皮質在腦中所佔的比率與該物種平均社群規模的關聯性。人類社會展現的關聯性(以傳統社群規模來看),比其他靈長物種更緊密。換言之,人類大腦中最獨特的區域,是與各種人類關係的需求共同演化,包括誰跟誰已經不是同一夥、誰現在位居優勢階級,或者哪兩個不該在一起的人正在廝混等。

 

我們的大腦與行為就像身體一樣,也是在過去古早的狩獵採集生活下逐漸形塑而成,一樣必須適應截然不同的現代環境。我們能夠在離出生地千里之遙的地方生活,我們能夠殺死不曾謀面的陌生人,我們在迪士尼樂園排隊玩太空山時遇到的人,遠比我們祖先一生中遇到的多。我的老天,我們甚至可以望著照片裡的某個人並產生情慾,卻連這個人聞起來是什麼味道都不知道,以哺乳動物來說,這是多麼奇怪?

 

 

【完整內容請見《科學人》2012年第128期10月號】